长安人很快就得知了发生在长乐塬的那场冲突。不管是朝野民间,只要是有点儿头脑的人,都预感到了风暴来临的前兆。
太子刘琚因为此事而第一次命令杀人,尤其令人震惊。据说已经有重要的大臣开始流露出对太子不满之意,也许在下一次朝堂会议上,就会有人公开表达对他处理方式的不满了。
不过,太子回到长安之后,并没有知会任何大臣关于这件事的起因和结果。博望苑对外保持了沉默,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。这显得有些反常。
无数人都在暗中观望,既观望着太子东宫的动向,也在观察着一些留守重臣们的动静。长安街市虽然依旧繁华,但一些消息的暗中流传,却在无形中给这座帝国的皇都蒙上了一层阴影。
太子重重惩罚部分骑兵将士的行为,被看作是他开始展现自己执政强硬手段的一部分。而在一些人的夸大其词中,太子殿下经过这么多年的隐忍,他是借着这个机会抒发胸中的不平之气。
当这样的论调开始在坊间流传,对于太子从前的名声来说,自然是一种严重的贬低。不过,这样流言的出处,本来就无迹可寻,有司即便想要追查也无从查起。更何况,大汉王朝从来不因言治罪,曾经有人直言天子之过却博得犯颜直谏的名声。更何况是太子呢。
而关于太子因为私情包庇和帮助长乐塬隐瞒犯罪嫌疑的说法,更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。几乎是在一夜之间,遍布大街小巷。传播者经过添油加醋的演绎,不久前发生在长乐塬的那场严重冲突,便演变成了好几个版本。
一直以来忠诚于太子和皇后的力量,都忧心忡忡的把目光投向博望苑的方向。所有人都已经感知到,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被别有用心者精心编织,从长安上空慢慢铺展开来……。
长安明月楼,再次从城外急匆匆赶回来的季家公子,向自己的父亲季英诉说了最近几天又发生在长乐塬上的惊心动魄。
果然没有出乎主父偃的预料。暗中的敌人们一旦开始了行动,绝对不会遭受一点挫折就轻易收手的。自从那日太子率亲军解围回长安之后,便开始陆续有小股的不明身份者想要侵入长乐塬。这些人来历不明,且都身手高强,出手异常狠辣。就这短短的几日时间,长乐塬上已经有十几人在与他们的绞杀中失去了宝贵的生命。就连陆浚、李陵他们几个也程度不同的受了伤。
“父亲,为了守护长乐塬不受损失,主父偃先生日夜殚精竭虑的指挥调度人手,身体状况堪忧……就怕长此下去,难以支撑得住啊!”
季迦的手臂上也缠着厚厚的绷带,这是在昨夜与一伙儿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拼杀中受的伤。此时他看着父亲季英,满脸急躁。
“长乐塬上现在有多少可用的力量?”
季英的脸色有些沉重。他知道,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,主父偃是不会派人来求助的。
“加上那些自愿帮忙的老兵,大约有四五百人吧。而自黑夜里随时来突袭长乐塬的家伙,动辄好几百人的样子。最可恶的是,这些家伙也不知道最终目的是什么,总是突然出现烧杀之后即刻遁走。也不知道他们藏身在何处,又是什么来历。父亲,长安附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暗中力量了?”
季迦气愤难平。真刀真枪的对面拼杀他倒不怕,然而现在所面临的,简直让人无所适从。季英摇了摇头,他看着明月楼下的街市繁华,苦笑着说道。
“这些人应该不是江湖力量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他们恐怕都是权贵府中豢养的高手。”
“这不可能吧?谁家府上会有这么大的胆子……那可是数百极其厉害的家伙啊!”
“所以说这背后目的才更可怕呀!很明显,这是一股联合起来的力量。如果真的和几天前长安骑兵的那次行动有关,恐怕他们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啊!”
“父亲,主父偃先生好像也是这个意思。这样看起来,是对方改变了策略,想要以暗中力量成事了吗?”
季英没有立刻回答儿子的疑问。残酷的权力斗争中,有些手段防不胜防,远比想象的复杂。他思忖片刻,神色郑重的对季迦说道。
“元侯对我们季家有大恩,明月楼自然不能袖手旁观。现在就召集起我们的人手,你带着他们一起去吧。季迦,你记住,无论生死,不要辜负了秉承自先祖的那个‘义’字!”
季迦慨然允诺。他们季家人最看中的就是义气,三杯吐然诺,一诺重千钧!如此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