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因为“抗税”焦头烂额之时,长孙无忌虚晃一枪,给龙五郎谋了一个差使,乃是东宫榷场名下“雅砻江铜市丞”。
九品芝麻官,但也算正式吃其了皇粮,可以问三个衙门讨要“俸禄”的位子。除了受东宫管理之外,有事儿没事儿,也能去戎州都督府串门,比如借兵借粮什么的。还能去成都哭穷,横竖也算是剑南的一份子。
雅砻江铜市的衙署设立在了江南,雅砻江就是后世的“金沙江”,当然这时候还没有金沙江的说法,不过“丽水产金,朱提产银”的说法,郦道元作《水经注》,就已经知道。
而朱提这个地方,就是千几百年后的昭通,是个历来“民风淳朴”的地界。
“这五短身材,怎地好意思卖五贯?哥哥,你这是从甚么地方捉来的货色,偏来骗我这个实诚人?”
龙五郎一脸的埋怨,冲一个玄衣老汉摇着头,但又接着道,“不过既然是哥哥捉来的,五贯就五贯,横竖二匹半的布么。”
那老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,谄媚笑道:“昊大哥,你是中国来的上差,我是剑南地脚的小人,不敢当‘哥哥’一说。”
“我龙昊一向是讲道理的,哥哥能响应帮衬,这是情分,不敢不铭记在心。”
龙五郎大名龙昊,年纪虽轻,可脸皮也是磨砺过的,捡好话不要钱也似的往外秃噜,又不费什么本钱,哄着人开心,自己做事也要便当些。
正说着,忽地来了个甲士,到了龙昊跟前,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。龙昊顿时来了精神,一脸大喜:“这阿头部合该去死。”
说罢,摩拳擦掌的龙昊冲在场的十几个头人道:“哥哥们,鲁望山的阿头部说我们是乌合之众,果然么,还是要打上一场,桌面上谈不拢的,还是要杀赢了才算数。”
“大哥有甚么章程?”
“昊大哥是要开打?”
“铜市做起来,是好事啊,怎么阿头不愿意?”
“他怎么会愿意?鲁望山上做大王,不知道多快活,现在昊大哥来了,怕是以为过得不安生。”
“井底之蛙……”
也就是剑南各部的头人还能说长安方言或者成都方言,否则龙昊还真不一定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。
说起来也是好笑,这些个部族,五百年前是一家,可要互相联系,反倒是要用成都官话才能沟通,头人之间,也是用汉字。不过举凡头人、长老,都是贵族,贱民倒是说的蕃语,鲜有贱民能说成都官话。
“阿头部既然有意争个高下,我龙昊也不会怕了他,便约上时辰,斗上一斗!”
龙五郎话音刚落,就听几个头人七嘴八舌在那里吵闹。
“大哥万万不可亲自赴险啊。”
“刀剑无眼,阿头部多是下贱阴毒之辈,我看昊大哥还是坐镇铜市就是,我等前去厮杀即可。”
乍一听,仿佛是一群头人在那里担忧着龙五郎的安危。
然而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,“铜市”一开,官帽子他们这些个蕃地蛮族头人,那是半点兴趣都没有。除非皇帝赐下鼓纛,那还能兴奋无比。这光景,最要紧的还是抢了奴隶卖给“官府”,当然了,不是卖给地方“官府”,地方山的县衙,那特么都是土官,卖屁股也卖不出去。
逮来的奴隶,只有卖给“铜市”,才算是有好处紧张。绢布在这苦哈哈的崇山峻岭之间,实在是太“金贵”了。
两匹半的绢布,折算五贯,这价钱要是放长安,商家能被打成残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