淮安陡然闹出了事端,似乎南运河的气氛,一下子就凝重起来。但长安城却是一扫旧年晦气,张灯结彩旌旗招展,城西送一帮番僧西行的关中老哥多不胜数。
除了番僧之外,还有一票自带干粮、马骡、短刀、哨棒的青壮。
这些个青壮倒也别致,因为长安城小有产者生的孩子多,这些个长大起来的少年,一时间也没什么活计。往上做不得官,往下种不得地,可谓高不成低不就。
硬要让他们去厂里上班,他们还真就不乐意。
谁叫长安城里面的田地,如今都推平了盖房子住人开厂呢?
遥想当年,长安城内各坊,还是种了稻米的,稻花香时,听取蛙声一片,倒也是别致的景象。
如今么,打架斗殴的好汉们一个个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,说是说要找个姑娘婚配,可浪荡子能有什么出息?好人家的女子,又岂会给个小门小户的二子三子做老婆的?
于是乎,自从老张离开长安好多年,曾经的少年们,在荷尔蒙狂飙的岁数里,却一个个成了单身狗。不但是单身狗,还没有工作;不但没有工作,还每天吃得多……
“忠义社”一如既往的嚣张,却又不可能吸收这等中小青皮。官府如今也提心吊胆,就怕这里头冒出来个樊哙或者郭解,治安压力,二十年一晃,早就不是源坤罡那会儿的行情。
就是源坤罡那会儿,不还是有一帮熊孩子翻江倒海么?
“哥哥,你说这‘忠君爱国持节教化宣威仁德大主教’是个甚么官儿?”
“这俺如何晓得?你老僧瞧着是个番邦卷毛,居然能从皇帝老子那里偏个圣旨过来,想来也是有本事的。你看,他左右护卫可不一般,蜂腰猿臂的,哪个马槊差了?哪个弓弩不行?再看,那些虎背熊腰的,都是大力士,披甲之后,最是威猛,连马儿都是雄壮非凡,乃是河套新育‘河曲三号’。这马儿耐力不如漠北马,可冲起来可是极为了得!”
年长的青年咂咂嘴,“俺们这牵来的家养畜生,能抵个甚用?不过总比那些个无马的,要强得多。”
“哥哥,俺们这是要跟着卷毛老僧去西域还是怎地?”
“官府告示你不曾看的?”
“俺就认得一半字,好些个没瞧真切。俺家兄弟说,这是去西域的队伍,说是到了地头,给西军打杂。只是正经营生,却是护着甚么御用大法师。”
“那御用大法师,就是‘忠君爱国持节教化宣威仁德大主教’。”
“那老番僧还是个法师?那俺得让他帮俺刀子施个咒法,剁谁谁死,砍谁谁亡!”
“弟弟有志气,好想法。俺去唤来兄弟们,一起去法师那里做个场面,看他法力是否高深。”
言罢,年长的青年立刻调转马头,寻了几个旧时相识,约莫是伙伴之类的,指着阿罗本老番僧说了一通,一群青年顿时来了精神,其中就有吵嚷起来的:“啊吔!那番僧有恁法力,居然还能施咒?莫非他还去过苗疆?”
“哥哥,俺们赶紧去了吧,莫要晚了,让别人先沾了光。老法师法力纵使高深,也有个衡量,先用了,便少了。”
“贤弟有理,俺们这就去!”
队伍骚动起来,几十骑乱了阵营,直扑阿罗本。
大主教此时早就换了行头,原本是个黑袍白袍在身,可皇帝说了,你他妈是我的人,当着朱紫。
一般人要是反对,都是反对当官的,可阿罗本又不是官,横竖就是“李真人二世”,别说身着朱紫,你头戴绿毛下身花裤衩,那也是没问题啊。
“红衣主教”阿罗本正是志得意满的光景,忽地见着不远处数十骑宛若脱了缰的野狗直扑而来,心脏顿时扑通扑通狂跳,心中暗道:莫非是来杀老衲的?吾命休矣!
却见骑士到了跟前,被精锐甲士格挡开来,这才减了势头。不过长安少年马术不差,控马掠过,兜转了片刻,就隔着甲士喊道:“大法师法力高深,不若给俺们兄弟施个咒法,让俺们兄弟身强体壮刀快马更快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