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场大雨之后,气温陡降,但随园里,徐渭和孙鑨、冼烔三人都披着单衣,吃着火锅,顺带着幸灾乐祸的聊起前些天雨夜发生的破事。
这一次的百官哭门,刚开始时候的声势不比几十年前那一场要弱,可惜结果却大相径庭。
当年的嘉靖帝选择了辣手处置,光是廷杖而死的就有十七人,下昭狱、廷杖重伤后不治而亡的也有不少。
隆庆帝心不狠,下不了手,甚至差点被徐阶诓骗出去安抚群臣,还好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。
徐渭的馊主意让徐阶气得吐血,也让西苑外的两百官员目瞪口呆,就没见过这样的皇帝……缩着脑袋不管不顾了?!
徐阶领命安抚群臣……这本就是个让他进退两难的命令,而他身后牢牢关上的大门让很多官员陷入了思索。
在这种情况下,陛下还要力保高新郑?
不然的话,怎么会如此毫无体统的将内阁首辅赶出西苑?
开始有官员偷偷溜走,毕竟入夜了,西苑门口算不上太宽阔,等邹应龙等徐阶门人发现的时候,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官员了。
刚开始邹应龙还想硬挺着,反正今上不是先帝那种狠人,就算廷杖也死不了人……但他忘记了,上一次杨慎捣鼓出百官哭门,可没下雨。
深秋雨夜,寒气逼人,啧啧,几乎算得上是冻雨了,下了整整一个晚上。
如果邹应龙这些货色真的能挺一个晚上,说不定还真能逼的隆庆帝亲自出面安抚,可惜雨势稍大一些,全都抱头鼠窜而去……这也让这声势赫赫的百官哭门,彻底成了笑话。
接下来这几日,虽然科道言官还在疯狂弹劾高拱,拼命泼脏水,但在徐渭看来,总有一种难以为继的感觉。
冼烔一边捡着锅里的鹌鹑蛋一边嘀咕,“也是,敢堵住西苑大门,居然没胆子去堵高府的大门!”
“狗屁!”徐渭骂道:“堵西苑大门那是公事,去堵高家大门……那是私仇,万一高拱翻过身来,这种事他弄死几个都没人说闲话!”
“都是两榜进士,这种没规矩的事……不会做的。”孙鑨附和了几句,笑着说:“但现在高新郑缩着脑袋不肯出来,这是在逼宫呢!”
“逼宫?”
徐渭吃得差不多了,靠在椅背上,懒洋洋的对冼烔解释,“三日内,陛下已经五次传召,但高新郑都不应召,徐华亭……嘿嘿,据说雨夜寒气入体病倒,陛下三次传召也不应召,如今内阁……倒是吴阁老在票拟。”
“徐华亭真的病倒了?”
“狗屁病倒!”徐渭骂道:“吴阁老之前装病还上一份请辞奏折呢,他徐华亭屁都没上!”
孙鑨最后下结论,“所以,是两边逼宫,陛下只有择一留下,另一人致仕。”
徐渭微微点头,叹道:“陛下也难啊。”
隆庆帝是真的难啊,那天晚上他才发现,徐阶是要赶尽杀绝,虽然使了个诈将徐阶赶出去,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。
徐阶、高拱都龟缩家中不肯应召,这是要隆庆帝二选一。
按照隆庆帝本意,恨不得一脚将徐阶踢走,但问题是,现在舆论完全偏向徐阶一方,虽然徐阶没有原时空中那般声望,但通过巧妙的手段依旧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,隆庆帝也难以驱逐。
隆庆帝可以想象得到,如果自己不讲道理的驱逐徐阶,那些科道言官会再次疯狂上书弹劾,这次的目标不会是高拱,而是自己。
为此,隆庆帝私下向徐渭吐槽,徐阶这厮脸皮真厚,都察院御史齐康上书弹劾华亭徐家子弟在松江胡作非为……按照惯例,徐阶就算装模作样也要上一封请辞致仕的奏折,但徐阶纹丝不动。
一顿火锅吃完,身上暖洋洋的,冼烔正提议要不要拉个人来搓麻……三缺一呢,但外面有人来报。
“又闹起来了?”
“还是金水桥?”
“博茂,你去看看。”